医院院长何以患＂贪病＂——江苏省南通市第六人民医院原院长戴建忠受贿案剖析

        有人说，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，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是什么味道。一帆风顺、众星捧月之时，或许随后就会荆棘密布、惊涛骇浪。但是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，如果妄图挑战法纪的权威铤而走险，就注定是一场可以预知结局的冒险之旅。

　　江苏省南通市第六人民医院原院长戴建忠，这名曾经业务精湛的当地医疗卫生系统“先锋”，就因利令智昏、贪欲膨胀，踏上了一场权钱交易的冒险之旅，最终身败名裂，锒铛入狱。

　　防线失守丢本色

　　“朋友有困难时尽可能利用自己的职权帮忙，自己收点礼金也感觉心安理得，从而放松了警惕，日积月累，终于铸成今日之大错。”

　　2012年12月，经南通市委、市政府批准，市纪委、监察局决定给予戴建忠开除党籍、行政开除处分。

　　此前，南通市港闸区人民法院已认定戴建忠犯受贿罪，非法收受他人所送财物合计人民币204万余元，依法判处其有期徒刑十二年，没收财产65万元，并要求退赔在案的190余万元赃款及赃物。

　　翻开戴建忠的简历会发现，戴建忠的青年时期也曾有过一段艰苦奋斗的经历。

　　1987年，勤勉好学的戴建忠考入南通医学院就读临床医学专业。农村出身的他节衣缩食、省吃俭用，把全部精力用在了学习上，1991年毕业时以优异的成绩被分配到南通市第二人民医院。刚参加工作的他吃苦耐劳、作风踏实，在担任医院内科医生时勤于钻研业务，在当地渐渐小有名气，并被南通市卫生局记功表彰。2005年，工作成绩突出的戴建忠被调到南通市肺科医院（后更名为南通市第六人民医院）担任院长，成为当时全市医疗卫生系统最年轻的医院院长，并被多次记功表彰。

　　初任院长的戴建忠也曾想成就一番大事业。面对大量的工程基建项目，他也曾告诫自己和身边的工作人员，绝不能“楼房竖起来，人却倒下去”。然而，坐上院长宝座的时间一长，戴建忠受到越来越多物质与金钱的刺激，逐渐放松了警惕，与自己当初追求的理想渐行渐远。欲望的种子一旦有适宜的土壤，就必然恣意生长。

　　慢慢地，戴院长在外面的应酬多了，和医药器械经销商等一起外出考察也多了，看到这些商人们的潇洒生活，他开始对这种灯红酒绿、纸醉金迷的生活心生向往。

　　2005年，某公司药品推销员汤某每隔两个月就到戴建忠办公室送上2000元现金，说是给戴建忠买烟的钱。起初，戴建忠还能坚持拒绝，但时间一长，他就收得心安理得了。

　　贪欲之门初次洞开，从此一发不可收拾。从这一次次2000元的“买烟钱”开始，戴建忠的心理防线快速崩溃。

　　案发后，戴建忠在忏悔书中写道：“朋友有困难时尽可能利用自己的职权帮忙，自己收点礼金也感觉心安理得，从而放松了警惕，日积月累，终于铸成今日之大错。”

　　多方敛财饱私囊

　　尝到权力带来的甜头，戴建忠的胆子越来越大，深陷其中不能自拔，设备采购、人员招聘、药品采购、工程建设都成了他的生财之道。

　　在实行院长负责制的医院里，负责医院全面工作的戴建忠大权在握。在主观意愿的驱使下，他为自己创造了会上“一言堂”、花钱“一支笔”、用人“一句话”、决策“一挥手”的环境。

　　在担任院长期间，戴建忠在工作中接触到了形形色色的人员，工程承包商谢某便是其中之一。

　　此前，谢某曾长期承接南通市肺科医院的一些零星工程，2005年戴建忠调往肺科医院后，谢某便有意结识这位新来的院长。后来，二人经过介绍认识，在多次觥筹交错后，戴建忠与谢某如同多年的老友，二人之间的界线也随之模糊不清。

　　2006年春节前的一天，谢某来到戴建忠办公室拜年，塞给其一只装有1万元现金的信封。看到鼓鼓的信封，戴建忠动了心，稍微推让一下便放进了公文包里。

　　戴建忠在接受调查时告诉办案人员，谢某多年来承接的医院工程项目虽然都是一些零星工程，如道路改造、围墙修缮、临时用房等，但总额也多达200多万元。一些项目虽然院里组织了招标，但由于他对谢某“关照有加”，谢某多数都能顺利中标，这也是谢某投桃报李的原因所在。

　　某安装公司老总施某，是戴建忠老家的一名远亲。2011年，施某的女儿大学毕业面临就业问题，当时市第六人民医院正在组织招聘一位病案管理员。施某得知后便找戴建忠帮忙，在戴建忠的关照下，施某如愿以偿。不久后的一天，施某来到戴建忠家里，寒暄了一会儿后便起身告辞，留下了两条烟和一个木盒子。施某走后，戴建忠打开盒子一看，发现里面装的是一根金光灿灿的金条。

　　尝到权力带来的甜头，戴建忠的胆子越来越大，深陷其中不能自拔，设备采购、人员招聘、药品采购、工程建设都成了他的生财之道。

　　梁某是南通市一家医疗器械公司的经理。2009年，戴建忠经常带梁某等人外出考察设备，后决定分批采购CT机、摄片机等设备，梁某的公司成功中标。

　　2009年底的一个冬夜，已经准备休息的戴建忠接到梁某要求见面的电话，下楼后看到梁某拎着一个包装袋，上面盖了几张报纸，梁某寒暄了几句就说：“一点东西你收起来吧，早点休息。”回到家打开袋子一看，戴建忠发现里面装的都是钱，数了一下总共是50万元。经过一夜的辗转反侧，彻夜无眠的戴建忠还是觉得心里不踏实，第二天便找到梁某把钱退了回去。但几天后梁某又再次送过来，戴建忠便坦然地收下了。翌年夏天，梁某又拿来一个同样盖有报纸的包装袋，戴建忠当时一看便心中有数，接过袋子回家一看，果然不出所料——又是50万元。

　　2011年秋天，戴建忠在一次采购招标前为梁某提供信息，梁某通过串标手段成功中标，又送给戴建忠40万元。

　　惊弓之鸟难逍遥

　　“幸福的生活不仅仅是靠物质、更不是靠非法获取的物质来支撑，现在想想真是后悔莫及。”

　　然而，纸终究包不住火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。冒险之旅虽充满刺激，但终会有抵达终点的一刻。

　　2012年春节前夕，南通市大街小巷洋溢着浓厚的节日气氛。但在该市医疗卫生系统，却有一些人提心吊胆、惶惶不可终日——市纪委、监察局严肃查处了一批医疗卫生领域违纪违法案件。

　　听到风声的戴建忠诚惶诚恐，这才意识到自己面临的处境。但他还天真地认为，这些被查处的案件不涉及自己，而且自己这么多年来做了不少事情，有一些功劳，如果有问题医疗卫生系统的领导也会袒护自己。再加上因为工作原因结识了一些司法系统的朋友，他认为即便有什么意外这些朋友也能帮助他渡过难关。

　　随着反腐力度的不断加大，看到身边接二连三被查处的违纪违法人员，戴建忠内心受到很大触动，开始如坐针毡。想到自己的重大违纪违法问题，戴建忠感觉利剑悬头、冰冷刺骨，心情低落到极点。

　　即便如此，戴建忠还抱有一些侥幸心理，认为凭自己的小聪明应该能搪塞过去。于是，戴建忠退掉一些相关人员送的钱物，并通过医院纪检组织上缴一些款项，把自己装得很廉洁，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。

　　戴建忠还约见了梁某，将梁某所送的钱退了回去。眼看着已经到手的钱又不得不退回去，戴建忠还依依不舍地说了句：“钱先放你那边，等儿子结婚的时候再说。”自作聪明的戴建忠再一次丧失了改过自新的机会。

　　再狡猾的狐狸，终究斗不过好猎手。

　　2012年5月，根据多方掌握的线索，组织上决定对戴建忠进行立案调查。当办案人员找他了解情况时，他仍拒不交代自己的行为。在办案人员动之以情、晓之以理的耐心教育下，戴建忠的心理防线逐渐松动，认清了自己身上问题的严重性，最终交代了违纪违法行为。

　　戴建忠在忏悔书中写道：“幸福的生活不仅仅是靠物质、更不是靠非法获取的物质来支撑，现在想想真是后悔莫及。如果一切能重来，一身正气、平和俭朴的生活，在灿烂的阳光下河边散步，那该是多幸福啊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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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做好以案治本的“功课”

　　去年以来，南通市纪委在市委、市政府的坚强领导下，严肃查处了该市医疗卫生系统系列违纪违法案件。同时，针对所查案件中暴露出来的问题，着力做好查办案件的“后半篇文章”，充分发挥查办案件的治本功能，强力推进后续监管，督促医疗卫生系统查纠整改存在的突出问题。

　　一方面，在全市医疗卫生系统召开警示教育大会，播放了《白衣黑手》警示教育片，通报了系列案件的主要案情，并要求全市医疗卫生系统以案为鉴、深刻反思。会后，南通市医疗卫生系统在全市2.8万名干部职工中开展专项活动，督促存在收礼、受贿、不当得利的人员在限期内主动向相关部门报告并上缴违纪款项。同时，对重点岗位人员逐一开展谈心谈话教育，提醒其珍惜岗位、防范风险。

　　另一方面，要求医疗卫生系统抓住案发的根源，从体制机制上找问题，从权力运行的环节上找问题，以减少利益冲突、防控廉洁风险为原则，堵塞制度漏洞。对医药设备采购、工程建设、人事管理等岗位开展重点排查防控，特别加强对招投标行为的监管。相关部门制定出台了《医药购销廉洁诚信规定》、《关于卫生系统领导干部防止利益冲突的若干规定》等规章制度，要求医药购销廉洁诚信合同与医药采购合同同步签订，建立医药购销“黑名单”，对有严重违法违规行为的企业和医药经销人员实行一票否决。

　　此外，该市还在全市二级以上医院全部安装“防范非授权统计处方软件”，全面推广公立医院廉洁风险防控软件，并实行医德考评电子化、动态化，推动政务公开、院务公开，全面推进当地医疗卫生系统党风廉政建设。

　　据统计，全市各级医疗卫生组织共召开各类警示教育活动536次，召开领导班子民主生活会106场，开展重点岗位人员谈心谈话活动2398人次，全系统上缴自查自纠款510万余元……

　　办案者说

    利令智昏敛钱财　权钱交易食恶果

　　法网恢恢，疏而不漏。事业正处于高峰期的戴建忠因为贪欲横生，最终沦为阶下囚，为自己原本大好的前程画上了一个令人叹息的句号。此案的发生再一次给广大党员干部敲响了警钟，发人深省。

　　戴建忠从事医疗卫生工作的道路，本该是一条充满希望的路，也是一条撒满爱心与责任的路。然而，他在这条路上与自己曾经的理想和抱负渐行渐远。随着地位的升高和权力的增大，戴建忠贪婪的欲望越来越强烈，受贿的胃口也越来越大，想方设法敛财。贪如火，不遏则燎原；欲如水，不遏则滔天。归根结底，还是“贪欲”二字在作怪。在第一次受贿后，戴建忠逐渐胆大妄为，最后演变成肆无忌惮，变成了“工作是为了权力、权力是为了敛财、敛财是为了享受”。

　　在医疗卫生领域，一些不法医药厂商和代理商花重金对医院主管领导行贿，使这些受贿人按照行贿人提供的药品、仪器参数设置采购标准，使得表面上的公开招标变成“明招暗定”。正如行贿人之一黄某所说的那样：“只要院长肯帮忙，基本上都能顺利中标。所以中标后给院长送一定的好处费，也是‘约定俗成’的事情。”

　　公立医疗卫生单位的所有权为国有，具有公益性，而医院的经营权、管理权是由以院长为首的管理层来代理执行的。医疗卫生机构没有像国有企业那样的董事会、监事会等决策、监督机构，医院院长既是“董事长”，又是“总经理”，还是“监事会主席”，财、事、人等大权独揽，监管薄弱，制约乏力。这种“所有权”与“使用权”的矛盾，或者说是“公益性”与“经营性”的矛盾，在一些社会不良风气的影响下，极易成为利益冲突的焦点。

　　正如案发后戴建忠自己所言：“我也提倡民主集中原则，但权力的中心在我身上，在设备器械确定、物资采购、招聘岗位等方面，虽然也会经过集体讨论，但往往是我最后一锤定音。久而久之，便形成了权力的过分集中，甚至私有化。利用权力达到自己贪婪的目的，加快了犯罪的速度。”